慕寰寫詩贈我,先後多次。但我最珍愛的是他一九七五年贈我的五古一百字,用秀雅書法寫出。當時我全家從香港返美,所以慕寰賦詩贈別,把我們一家人個個都寫進去了。我回美後先後遷居三次,但無論在何處,這首詩都掛在客廳的牆上。現在我把它抄在下面,以誌不忘:
世間何寂寞,知交君一人。披瀝見肝膽,契合若石金。久別縈夢寐,重晤感衷忱。康橋楓晚醉,裴山雪夜晴。旋有東林約,復聚南海濱。命隨蓬梗轉,分與芝蘭親。鴻案清芬溢,鳳丫秀色新。侵曉聽風雨,忘憂論古今。秣崗幽且嫻,秣川澹而溫。浩然欲歸去,長空涼月明。
英時兄與予相交二十年,離多會少,近二年竟重聚香江,輙過從長談。淑平嫂待予,亦如至友。今又遠別,書此留念。慕寰乙卯
「訪問」一年的工作回顧
最後,我要回顧一下這一年作為「訪問學人」,我做了些什麼事。由於上述遲到的緣故,我一直到十月底才覓得住處,在劍橋的生活勉強算是安頓了下來。冈此整個上學期,我僅僅旁聽了幾個課,都是從半途開始的;除了聽課能力稍有進步外,談不上有什麼心得。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使我不能全心全意追求新知,是我必須完成一篇新亞研究所的專題論文。
一九五五年春夏之交,我開始撰寫〈兩漢之際政治變遷的社會背景〉論文,即是對研究所的工作報告。但當時僅成半篇,行前來不及終卷。錢先生囑我到美後續成,以便刊入《新亞學報》第二期。該期已決定於一九五六年二月截稿,錢先生希望我的論文可以及時刊出,作為新亞研究所的一種成績,也算對哈燕社支援研究所的一種回報。所以我在生活安定後,便利用哈佛的豐富藏書,重寫此文。全稿於一九五六年一月底完成,共五萬餘言,改題為〈東漢政權之建立與士族大姓之關係〉。但這篇文稿竟導致我初次向楊師蓮生(聯陞)問學的機緣,並由此而開始接觸了日本和西方的漢學,則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