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婆婆不是什么人的婆婆,她是大家的婆婆。我问过母亲,她一个人住在河边一幢低矮的黑房子里。
1973年端午前后,那阵子,雨实在下得大。黑房子在夜里被突然猛涨的大水冲毁,春花婆婆也不见了踪迹。
我现在回忆和想象起1973年夏天那一壮观的瞬间,黑房子在一片大水中无声地倒下,砖瓦散落在河中,在我的视野里变成幻影和光斑以及一片空旷的存在。
黑房子的消失正如一个人的逝去,永远不再复归,无法再来。有一些东西会永远不见,有些人也会永远不见。我们无法再找到他们,比如春花婆婆。
春花婆婆,前些年收养了一个女孩,春花婆婆给她取名叫木瓜。
木瓜是一个弃儿。出生当天就被丢在卫生院的大门口,被早起来卫生院洗床单的春花婆婆发现,收养了下来。
1973年,木瓜6岁,长得楚楚动人。
1973年的春天,我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春花婆婆眼睛红肿,双手枯燥地向放学回家的学生摊开,面带惊骇之色,一遍遍地询问,声音悲怆沙哑,“求求你们,告诉我,我的木瓜在哪?”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蓦地一惊,恰好和春花婆婆那双绝望的眼睛对上了目光。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快告诉我,我的木瓜在哪儿?”一双无助的手在空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