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小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挺难过也挺担心的,想隔壁婶婶的病,是不是会传染的?她一走,就传染给姐姐了,第二天早晨,就跟娘说了。
娘正趴在热气腾腾的锅上煳玉米面饼子,浅黄浅黄的一巴掌面团,煳到热锅上,等熟了,就变成了亮亮的金黄色,贴在锅上的一面,脆而香,另一面松松软软的,抹一汤匙猪大油或是豆腐乳,香喷喷的,能把人吃醉了。
娘歪头看着她,饼子都煳歪了。娘虽然没文化,但做事要好,从来没把饼子煳歪过,在这个早晨却煳歪了。她怔怔看了一会煳歪的饼子,盖上锅,让小糜烧着火,就去了西屋。
他们家一共四间房子,爹娘住东屋,东屋过来就是垒着灶膛生火做饭兼全家人吃饭的堂屋,西屋小糜和姐姐睡,哥哥在柴沟镇念书,念初三了,学习成绩一般,爹和他商量了,如果考不上县一中就去学手艺,将来不靠天吃饭。哥哥也答应了,想学修摩托车,为这,小柴还许过诺,只要哥哥愿意,就不用花钱出去学了,到他家铺子当学徒,包他一年下来就能自己独立开铺子。爹娘挺高兴,好像姐姐找了个小镇青年对象,就把全家的问题都解决了。
娘往西屋去的时候,脸好长,心情很沉重的样子,小糜以为娘让她说的姐姐胸部上的红点子吓着了,就把耳朵挨在西屋门上,就听娘腔调很厉害,说他缠着你不让走你就让他啜?姐姐嘤嘤地哭,好像又羞又愧,却不说话。娘噼里啪啦地打了姐姐几下,又厉声问让他破了身子了没有。姐姐哭着说没有。娘好像松了口气,说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珍重自己,将来婆家会看你不起的。姐姐还是哭。娘说记住了没?姐姐哭着嗯了一声。娘就从西屋出来了,小糜手忙脚乱地滚回去烧火,可因为光顾着偷听,灶膛里的明火已经灭了,连忙又挑又拉风箱的,弄了一脸灰。娘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突然说,你姐没事。不知为什么,小糜不敢抬头看娘的脸,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娘又说:“你姐的事,别出去说。”小糜埋头咕咚咕咚地拉风箱,突然觉得自己本是一片好心,却把姐姐出卖了,挺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