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女生都觉得小糜是异类。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发展闺蜜的年纪,三两个簇拥在一起,说一些不能给旁人知道的话题,譬如你来没来月经,我来月经肚子疼不疼,那个谁又和谁发贱了,还有小糜的胸。
小糜个子不高,但有胸脯了,像两个发酵得很好的小馒头,把她胸前的衣服高高地顶起来,看上去很是迫不及待。在那个年代的乡下,大胸的女人会被认为很淫荡,尤其是小糜,才读初一,胸就那么大了,会让我们觉得小糜天性风流,一定是被人摸过了,胸才长那么高的,要不然,为什么我们的胸就那么平呢?最多像两枚煎鸡蛋趴在胸口。
那会,我们很天真也很邪恶地认定,小糜的胸长那么高,一定是不知羞臊地被男人摸过了,而我们有足够的纯洁,胸就失去了蓬勃壮大的养分。所以,我们和小糜说话的时候,都眼神怪怪的,从她高耸的胸上一眼又一眼地扫过去,或是本来聊很热闹,小糜一来,我们就像一捆竖在那儿的柴捆,被解掉了拦腰的绳子,四下散去了。好像和她多说几句话,就把自己弄不纯洁了似的,弄得小糜讪讪的,很自卑,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好,说话做事就小心谨慎得很,好像唯恐惹着谁,这让她看上去像被后妈虐待大的孩子,或是做下了不光彩行径,随时会被人找过来算账。
胸大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单芳芳是这么说的。我们都很相信单芳芳解读的人体语言,因为她妈妈是镇医院的妇科医生,经常像老师检查作业一样检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乡村妇女的身体。单芳芳和小糜是同桌,很白的脸上长了几个小米粒大小、俗称是苍蝇屎的黑痣,她妈矮而胖,一头黑发,短而齐,像半只西瓜扣脑袋上,是柳河镇着名的馋老婆,为了一只鸡腿,能和老公从屋里打到街上。周末回家,娘问小糜在学校怎么样。小糜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说单芳芳和她家的事。娘正给鸡剁着菜,咣咣的,居然也听得只字不漏,说上面馋的女人下面也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