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自己确实生活在回忆中的。报章杂志看得很仔细,非常留意延安时期老熟人的各种动态,小心剪贴留存。不知道多少次,我劝她写自传,我说,你不需要刻意围绕什么主题,只要把生活经历感受写下来,就是中国现代史的一个宝贵记录。她虽然也同意,但她太过纠结于内心的挣扎,一直不能成文。直到后来回到新华社,有一位小有名声的体制外作家,跟她达成初步协议,来京采访她,吃住自理,帮助她写回忆录。但在最后关头,还是被她拒绝了。她说作家拟的主题是要以与王炳南的生活作为主线,而她坚决不同意。其实那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此后,她的历史也就注定随着她的去世而湮没,一生的起伏和怨恨不留踪迹。这本也无所谓,人不能为历史而活。但我总在想,她要是能写下自己的怨恨(真地,与她交谈,除了少女时代,她对以后的生活,总是怨恨的主调),也许可以有些许解脱,最后的岁月也会过得轻松一些。
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一直不能安宁,也不能疏解,直到离世。
王老师眼中的王炳南,不太好写,因为很零散、矛盾。但还是把她断续告诉我的记述如下,作为对老师的一个纪念,也给历史留下一点记录。
在安庆时期,她很忌讳这个话题,从来不提王炳南的名字,所以很长时间我也没搞清楚她的前夫是王炳南,还是另一位王姓中央领导,从来也不好问她。虽然她忌讳提这一段,但是很多人背后都会提到这个,毕竟与党中央元老的一节具有某种传奇色彩。王老师自己在安庆虽然不提王炳南的名字,但是时而还会提到前夫,“我那位中央首长” 等等。她晚年在北京讲述生平故事时,开始主动提到王炳南的名字,谈论这个话题不再犯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