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根据她延安时期离休老干部的标准,开始给她分配的住房太过窄小,不够标准。不够的部分,她要求折合成钱补给她。她有了这笔钱,才有底气吃那些补品和药丸。她跟我说:我就是要把补回来的钱化作胶丸吃下去。虽然说这些补品和药丸也许并不真地可以消难免灾,延年益寿,但是我想保健是一种心态。有了这种心态,不但在饮食,而且在各方面都会多加小心。她能高寿,与这种保健的心态应该有关。她虽然生活得不愉快,总在猜疑和被迫害的假想中不能自拔,但她晚年由于国家的离休老干部的基本政策,物质生活还是过得比较安定,这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最后体现了。(其中有相当一段时间,她在报章上看到对于部分冤假错案,有“国家赔偿”一说,为此她还找过律师,折腾过一阵,没有成功。)
30多年前,王老师给我讲述她小时候的故事。她的父亲非常宠爱她。作为舰长的父亲常常带她出海。她告诉我,她很小就比同龄人早熟、敏感和忧郁。她还清楚地记得,她四五岁刚记事的时候,有一次在舰艇甲板上,看日落晚霞红遍半边天,就隐约感觉人生的飘摇和渺小,触发一种巨大的悲凉,无可言说,泪如雨下,父亲怎么哄她也止不住她的泪水。那么小啊,连话都说不全,可那种叹人生之渺小宇宙之无穷的感受却是那么真切。王老师还跟我说过她身后葬仪的事情。当时她设想的海葬细节描述得如此生动,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她不愿意火葬,她从小在青岛海边长大,她觉得她是属于大海的,因为大海的宽大和深邃。大海才是她的真正归宿。她希望她死后,尸体完好无损,生前友好用一只小船,把她载到大海深处,缓缓沉入大海。她所想像的那种场景,是很难实现了。但是如果可能,假如她没有另一种后事的遗嘱,也没有亲属照管骨灰,我们学生也许可以帮助把她的骨灰撒进大海,也算是部分实现她的遗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