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小说《沉沦》中的“他”也是一个“多余人”典型。“他”作为中国留日学生,性格忧郁孤癖,同时又多愁善感、内心自卑,甚至有变态情结。这个“弱国子民”沦落在异国他乡,在强烈民族歧视气氛中,他那强烈的爱情要求又遭到压抑和扭曲,因而失望、忧伤、羞怯、悲哀,最终发展为性变态。“他”先是手淫——“被窝里犯的罪恶”,继而偷窥旅馆主人女儿洗澡,去野外偷听男女幽会时的私语,直到本人跨进妓院,结果投海自杀。“他”始终觉得周围的人都在怀着恶意把眼光射到他的背脊上,瞧不起他,故而感到十分孤寂。而这都是因为他是中国人。他在心里喊道:“中国呀中国,你怎么不富强起来,我不能再隐忍过去了。”在最后投海自杀时,他又远眺祖国方向,撕心裂肺地喊道:“祖国呀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吧!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
”分明是作者本人在喊,而非一个变态患者。作品洋溢着强烈爱国主义情怀,反映民族歧视心理给主人公造成的巨大精神创伤。但更重要的还是主人公自己性格上的矛盾、冲突,这不能不说是基于其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本质在认识上的局限性。“他”身上包含着作者郁达夫突出的“自传”色彩。郁达夫在创作完《沉论》之后还回忆它说:“人生从十八九到二十余,总是要经过一个浪漫的抒情时代的,当这时候,就是不会说话的哑鸟,尚且要放开喉咙来歌唱,何况乎感情丰富的人类呢?我的这抒情时代,是在那荒淫惨酷、军阀专政的岛国里过的。眼看到故国的陆沉,向受到异乡的屈辱,与夫所感所思,所经历的一切,剔括起来没有一点不是失望,没有一处不是忧伤,同初丧了夫主的少妇一般,毫无气力,毫无勇毅,哀哀切切,悲鸣出来的,就是那一卷当时很惹起了许多非难的《沉沦》”(见《忏余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