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见是大致不错的。古今中外的史实都在证明,临到国破世乱,民族在生死中挣扎时,我们常见的倒不仅清议不存,且正是混淆黑白的言论充斥不堪。明末如此,三百多年后的今天也何尝不如此。近一二年来,国内言论的道路不正是愈来愈为险窄,也愈来愈为魑魅吗:不准写,不准看的明法暗规很多很多,坚持抗战进步的文字被删削到不知所云,人民的喉舌在重压下面,萎缩干枯以至于死。收买,威迫……一切昏愦无耻法宝的使用,正在“方兴未艾”呢!
而这,还有“以宣传对宣传”的一面。——其实不稳当的言论早已或是逼死,或是困难发行,那里还有“宣传”可“对”,应当叫做独家专卖了吧。就以近两月的来看:有的在《抗战胜利后的中国》题目之下,大家谈梦说幻,写出的理想不外坐汽车兜风于绿荫蔽行的大路之上,卧躺椅喝冰琪琳于斗室之中等等之类。有的正在研讨中国作家中那些属于“技巧派”,这回连“汪政权”下的文化小狗穆时英的大文也捧出来“示范”。
除开“艳史 ”,“秘闻”,身边琐事,那“经国大业”是:有的写作“中共 党 史”,结论自然是共产党 历史太不清白。激进的主张:“先瓦解八路军,以后扫荡边区”。稳重的在“从历史的叙述,政策的检讨,以及革命性质的分析中”,“证明中共 参加国民革命而又破坏居民革命是必然的”,“除了最后解决外,没有其它办法”。嘁嘁喳喳,说是在说“良心话”了,其实真使人分不出人言还是鬼语。翘起一条尾巴,算做一面大旗,萃聚几名同类,便有书报期刊,冲杀上阵,浩浩荡荡。……这样清议不存,鬼论塞道的原因,侯方域是不了解,或者了解了却未便名言,他只客客气气地带过一笔:“夫门户日深,水火日急也。”他自己参加过明末的“门户”“水火”,这里自然有点“忏悔”的意思。其实真像不在“日深”“日急”,而是有人恋着自己的权势;防制蚁民翻身,需要设备格杀异端的绞架,维持秩序的监狱,也需要颠倒是非的言论,对付“纷歧错综思想”的方法,是与防制异己的政治同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