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蕙兰一向比较大度,唯独此事成了她的心病,总是埋怨自己糊涂,把止园糊里糊涂地丢掉了,对不起死去的丈夫,对不住后代,心中常常自责。为人厚道的她,只能把委屈深藏心底。杨拯民还写到另一件与住房有关的事:“1965年,娘到天津来看我们,本想多住些日子的,可是脚跟还没站稳,就接到陕西省政府办公厅的电报,言有事相商,促其早日返陕。娘哪敢怠慢,当即赶回西安。却原来是要在她正居住着的药王洞4号院里给西北局书记刘澜涛修筑防空洞,限日要她迁出,如此不合理的事情,娘心里不满也只能屈从。更有甚者,当她还在为寻找搬迁的住宅奔忙时,推土机已开到药王洞4号大门口,胁迫她迅速搬走。无奈之下:匆忙搬到了和平路西七道巷15号院内。”(见《往事——杨虎城之子回忆》第233页)原来强制拆迁,在那个年代就有了;推土机的隆隆声,穿透的并不仅仅是今日的天空。
新的住房,土木结构,质量很差,院落狭小,房间又小又少,“后来我们兄妹回去都没有地方住,我回家看娘只好住招待所了”。而那个年月,正是“四清”运动之际,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要想不被“清走”,杨虎城的家人“只能忍气吞声”。
止园止不住武力,止园更止不住权力。权力的能量终归是巨大的。英国思想家约翰·洛克早就说过:“权力不能私有,财产不能公有,否则人类就进入灾难之门。”愚昧征服文明,带来的只能是灾难;文明征服愚昧,带来的才是进步。枪杆子里面能够出政权,却出不了人权。当权力迅速坐大之后,专制权力的愚昧就距离政治文明越来越远了。权力与利益,总会在人性的幽暗处、人世的黑暗地,悄悄地交媾在一起。在中国版图的西北角,一个名叫“止园”的私家别墅,其半个多世纪的命运变迁,见证了这样一个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