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泽宜随口说起自己89后的遭遇时,我眼前一亮,马上问:那年4月27日,您是不是天安门广场,还作过演讲?他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说:原来就是你,当时我在场,还拍下了你演讲时的照片,可能还保存着。我所在的位置有点远,广场上人声嘈杂,话筒的效果又不是很好,他讲了些什么,我听得并不清楚。只隐约记得他自报家门,好象是湖州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的副教授,曾亲历过1957年的学生运动。十五年过去了,仔细看上去,与当年相比,沈泽宜确实老了许多,但脸上的线条、轮廓没有变,就是我见到过的那个人。这十五年来,我每次碰到湖州的熟人总要问起,湖州师专是否有这样一个老师,后来的遭遇不知道怎么样。可惜没有人听说过。谁知道十五年后,在他家的客厅里,竟意外地发现眼中人就是历史中人。老人很开心,说我们有缘。旁边陪同我去的一位中年诗人说,当年买不到北上的火车票,还是他托熟人好不容易搞了一张票。
我急于想知道他后来的情况如何,他说在外地被捕,然后押回故乡收审,因为他的家庭背景,他是民国重要人物陈英士的外孙,陈立夫、陈果夫都是他的堂舅,出于统战的考虑,当局最后没有将他判刑,在关押了17个月之后释放了。他一直是单身一人,1989年被捕之后竟然连小屋的门都没给关上(我想可能是警察搜查时忘了关),结果家里的所有藏书、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等到他回来,只剩下了满地狼藉的废纸片,他多年心血结晶的《诗经》译稿也失去了。说起这些,他很愤怒,也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