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年都要花大把的钱来医院做形体美容,一心想死死揪住青春的尾巴苟延残喘。所谓的形体美容就是抽掉身上多余的脂肪,磨去脸上的皱纹、色斑、割下松垂的眼袋。我着魔似的迷恋美容,准确说是迷恋美容手术。那些刀呀、枪呀、针呀在身上划过,仿佛有无数只鸟儿从我身体深处飞出,飞翔的声音是令人晕眩的飘飘仙乐。
这次住院,我发现医院门前辟出一大片草地,纯正的英格兰草,轻柔、鲜活、芳草碧连天。我对美容科主任医师盛赞草地的美丽,主任笑咪咪地说:“小李啊,这有你的功劳呀。这些年你可为我们医院作了不少贡献。”我玩味了好大一阵,也没品出主任医师是在感激还是嘲讽。
一切的一切都是深刻的寂寞所致,前些年拼命地挣钱,大脑的每一个细胞都塞满了与金钱有关的数字、符号、信息,反倒没有这样多愁善感。当拥有的金钱到达一定的数量之后,我赚钱的欲望已接近零点,如果不是考虑到员工的利益和几个助手的积极性,我真想把自己财源茂盛的公司关门大吉。就是现在,我也只是一个甩手老板,我的公司全权由两个副总负责。
虹姐是纺织厂的下岗女工,街道介绍到我的公司做清洁工。她要么哑巴一样不吭声,要么长嘘短叹日子艰难,细长的苦瓜脸从来都是阴云密布。有个副总很迷信,说这样一张苦难深重的脸成天在公司出现很不吉利,一心想辞了她,我不忍。一个寒冷的早晨,我很难得地早早来到办公室。看见虹姐脸上透着红扑扑的喜气,一边做清洁一边哼着歌。我很惊讶,说虹姐今天有什么喜事吗?虹姐像娇憨女孩那样低垂着头说:“今天是我和丈夫结婚20周年纪念日,他戒了三个月烟给我买了一个戒指。你看,镂花的。外地念大学的儿子也给我发回来恭贺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