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按着应答键,山涧泉水一样清冽甘甜的声音立即飞了出来:“老师吗?我是怡乐,你还好吗?”“我还好,你怎么样?”“我当妈妈了。”“真为你高兴。”
怡乐是我最为得意的学生。高考时以全市文科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入北大。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顺着这条金光大道走进爬满常青藤、溢满花香的七彩宫殿,多少双倾慕欣喜的眼睛蝴蝶一样追逐在她身后。谁也没料到毕业时,她自断锦绣前程要求到贫穷偏僻的大别山去工作。我受怡乐父母之托,劝她打消这个傻念头,可我现在却成了怡乐私奔的帮凶。我永远也忘不了怡乐睁着星星一样发亮的眼睛说的那句话。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我爱他,为了爱情我化作灰烬也心甘情愿,何况仅仅是随他去山区生活。
爱情是什么?一首歌、一个梦、一阵冲动。即使歌会唱完,梦会醒,冲动会平静,我也乐意去唱歌、做梦,让心灵颤抖。我笑笑,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想起了林。无论喜悦还是沮丧,林都会摇摇头。岁月有痕,林和我天上人间,已分开整整10年。他的气息仍然无处不在。林是一个令我柔肠寸断的名字。我现在不想伤感,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正指着6点10分。我决定上6楼餐厅吃饭。饱腹可去惆怅。此时,我还不知道多少年梦寐以求的能叩响尘封情感的生命激情已悄悄拉开了序幕。
我关上门,上楼,在4、5楼拐角处与一个下楼的男人擦肩而过。我感觉男人的眼光转了个弯直楞楞地盯着自己。会是认识的人吗?我转过头,看见男人已回转身,但眼角的余光仍斜视着自己。从侧面看,男人在牵动唇角微笑,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玉贝似的,漂亮得过分,以致有点虚假的味道。
我没把楼梯间这点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在这家规模庞大的医院里,每天会发生无数次事件。大至人的生死,小至一卷卫生纸的去向。无数事件中绝大多数庸常无聊,偶尔也有精彩的。
一次,一个贵妇人模样的中年妇女敲开我的门,拿出一个火腿肠形状的东西,神神秘秘的伏在我耳畔,一边嘻嘻笑一边说:“你不知道它有多妙,百个男人也抵不上它一个,它可以随时地满足你的要求,永不疲倦。我隐约听懂了她的意思。心想即使我需要,也是灵与肉的结合,这种没有感情的东西算什么?我感觉一只冰凉的虫子在背上肮脏地蠕动,很是恶心。我用手指着门,请这个女人离开。女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扬起脖子哼了一声,唇角浮出深深的鄙视。
在一个下午,我亲耳听见了对面病房准备整容的麻脸气功师以发功的名义分别和四个女护士调情的呻吟。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比起来,楼道上遭遇一个男人又算什么?我虽有万千柔情无处寄托,但毕竟我理性、成熟、优雅,我不可能对楼道上的一点小小的艳遇在意或者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