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每当我在刘家看见隔壁那间房,于神秘中充满景仰,于景仰里洋溢喜悦,格外兴奋,心里甚至感到骄傲,因为,我竟然结识了一位作家啊!
然而,有一天,我上刘俊扬家,瞅见隔壁的门敞开着,房里黑黝黝,没点灯。只见作家呆若木鸡地坐在桌前,动也不动。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问刘俊扬,他出什么事啦,那么郁闷?
刘俊扬告诉我,作家因为用电影名称缀连成一篇文章,提单位负责人的意见,人家揪住大字报里有日本电影“没有太阳的街”六个字,说他诬蔑社会主义黑暗,打成右派,心里很苦闷呢。
隔天,作家就在那间黑黝黝房间里服下安眠药自杀了。刘俊扬说,作家死后,连眼也没有闭。这教我既同情又惋惜,并且,愤愤不平,他不过是将现有电影名称连缀成篇,充其量只能说牵强附会,词不达意罢了,如何说得那般严重啊!
如果说作家划右被抓住“没有太阳”四字,遭到无限上纲上线,那么,汤文选打为右派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言的“钓鱼”的结果。
国画大师汤文选是我的忘年交。他是位谦和温良的老人,谨小慎微,连小孩都不会得罪。1954年汤文选因《婆媳上冬学》获全国美展一等奖而一举成名,被认为是“为中国画的新发展作出了历史性贡献”。然而,正是他超人的才华引起许多“靠政治吃饭”的积极分子忌妒,千方百计对其打压。1957年反右运动前期的鸣放阶段,汤文选因出身“地主阶级家庭”,知道自己背负“原罪”,本打算什么话也不说,积极分子轮流上阵“劝”他敞开心扉“向党说真话”“帮助党整风”。汤文选被纠缠得不可开交之际,只好勉强说:“党应重视非党人员的作用”,当时,还受到表扬。发完言,他便去四川写生。岂料,一个月后,单位发来加急电报,催他回汉。一回单位,便以上述话儿为突破,又将他从没说的一些话强加于头上,打成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