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知道高尔泰是1982年刚上兰州大学,高尔泰的《论美》脱销,在市场上高价才能买到。同舍的人谈论:高尔泰穿身上有污渍的衣服,蓬头几近垢面,在兰大哲学系教美学。但我在校园里并无缘碰面。直到后来听他做告别讲座,那时,高尔泰被作为反精神污染的对象遭到批判,兰大校方越来越觉得高尔泰是个麻烦,恨不能早早“出手”,高尔泰也欲从兰大出走,这时外地有超过10所大学对他招手,好像有香港的,四川的,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有东北的辽宁大学。
高尔泰要走了。兰大的学生对校方的不满情绪渐浓,对高尔泰的留恋达到空前。有学生社团组织一次高老师临别演讲,贴出的海报几次被“组织”撕掉,社团又几次重贴。演讲那天,可用人山人海形容。在进入文科楼阶梯教室的冲锋中,我的眼镜被挤掉了。教室过道里,满是人,窗外挤着一张张探望的面孔。高老师对演讲的不易稍作调侃就开讲。演讲很平和,很学术,有启发性,并不具有煽动性。
高尔泰很快就离开兰大,留下一片怅恨。后来听说他去了四川。
毕业后我到了东北工作。1987年的冬天,一次去北京采访,在人民日报招待所,我见到了出差到北京的高尔泰,他灰白的头发高高飘起,仿佛疾驶的列车上飘起的旗帜。谈起兰大的情景,他淡然一笑,他的一个另类的门生我曾相熟,最近被树为典型在中央电台宣传,提起此事,高尔泰连忙替他澄清事实,生怕传言伤害了学生,颇有护犊之情。我问他可喜欢北京的气候?他连忙反问:“你说什么气候?”在淡然的神态里,隐约可见有入骨的叛逆在涌动。多年的积郁和磨折,并没有改变他直率的天性,只是使其直率更具洞察和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