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文学要承载宣传和阐释的功能,它要传播某一时代认为正确的价值,是意识形态的图像和符号的阐释。在某些时候,它甚至被要求有战斗力和杀伤力,为某一个阶级和某种政治斗争服务,它的作用是冲锋陷阵的号角和投向敌人的匕首。在意识形态改变之后,文学被要求为新的价值服务,批判旧的价值。这就是所谓“伤痕文学”的功能。正因为如此,我不愿意听到有人把《黄金时代》叫做“知青文学”,觉得完全文不对题。
再次,文学要提升人的灵魂,它要负责把坏人教育成好人,使坏人看了幡然悔悟,从此洗心革面;使好人看了备受鼓舞,更加意气风发。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前辈在读了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之后说:没有感觉到这本书能够提升人的灵魂。王小波为这一评价相当郁闷,耿耿于怀,不然不会在一篇杂文中专门提到:我最想做的不是提升别人的灵魂,而是提升自己的灵魂。
王小波的文学与上述一切毫无关系。如果说王朔的文学一直以顽童的姿态对既存意识形态极尽挑战、挖苦和揶揄之能事,王小波则是对它完全不搭理,好像它根本就不存在。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在王小波心目中,这个体系等于零,是无,是不存在。所以孙郁先生说:王小波是中国文学的一个异数。像这个地球上各个角落的自由写作者一样,王小波的目标非常质朴,那就是创造出一点点美,一点点无中生有的美。他的文学既没有政治功能,也没有商业目的,甚至没有一般的娱乐功能,是纯到不能再纯的纯文学。当然,在他的写作中,时代和现实社会是他的人物和故事的背景,但也仅仅是背景而已,既不是他的批评对象,更不是他小说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