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异的时空。1960年代末,地球上出现了两个“世界革命中心”,一个在北京,1966年发动的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一个在巴黎,1968年爆发了震撼世界的“五月风暴”。两国前后脚发生的“文化革命”,并非风马牛不相及。在中国,红卫兵小将高唱着法国人作词谱曲的《国际歌》,高举着“造反有理”(法国人萨特著作名)的旗帜,通过“一月风暴”夺得权力的上海造反派,则仿照巴黎公社的名称,将新政权命名为“上海人民公社”。在法国,毛泽东的小红书成了许多激进青年的精神武器,中国红卫兵的大批判、大串连,成了从中国引进的革命和斗争方式。1968年5月,当法国的“五月风暴”风起云涌时,中国的《人民日报》高度赞扬法国学生、工人的斗争是“巴黎公社革命的继续”;而在遥远的巴黎,头戴绿军帽、身穿绿军装、臂戴红袖标的“洋红卫兵”成为巴黎街垒之一景,毛泽东的巨幅画像赫然出现在望不到尽头的游行队伍中。
法国的“文革”与中国的“文革”异同互见,本质不同。法国当时有一位“年近八旬且近乎拥有国王权威的”的总统——戴高乐将军(《1968:撞击世界的年代》,三联书店,2009年,P224),由于其在抵抗德国侵略及在法国解放中的功勋,一向被法国人视为民族英雄和现代救星。他作为法国第五共和国的开创者,尽管一些西方学者讽刺他是“掌握实权但并未加冕”的国王式的领袖,但他并不是一个乾纲独断、一言九鼎的专制君主。一方面,“五月风暴”并不是由他亲自发动、主动实施的;另一方面,风暴起来后,他所采取的措施并未发挥实质作用。直到五月末,他秘密飞往德国,寻求法军驻德司令的支持,回国后采取应急措施,事件才发生根本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