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得知了翠平的来龙去脉,几次问及左蓝,我都没有细谈。个中倘若没有对左蓝的旧情,那一定是谎言。只是还不止于此。刚到香港时,你我每次相对,翠平的身影总在一旁,即便执行任务,也能看到她的存在。后来用了三年时间,你我终能坦然相对。来台湾第一年你就说,有了夫妻之名也是成就。尽管那时你微笑一如从前,绽放得如同五月杨家岭田野的油菜花,但是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之间有别人,有异物,有其他东西穿插其中。
如果没有这些,该多好。你说。
我在青浦训练班快结业的时候,以公务身份接触重庆进步学生社团,那时一身学生气的左蓝在每个周四的晚上,都会站在队伍中央唱左联电影的插曲。在上峰眼中,这些年轻学生被人操纵,是随时可能爆炸的战斗武器,他们的每一次集会都必须严密监视。在“4·20
”抗联募捐大会散场的时候,军统的两个特务在会场外暗杀了两名中共,当时左蓝与他们近在咫尺,如果她冲上去救伤者,按照行动计划,她也将当场毙命。我就是在那时冲到左蓝身边,拉起她离开了现场。
不知道左蓝什么时候成为共产党,这于我是一个永久的谜。当她第一次跟我提为中共做事的时候,我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着。我出入各种场合悄无声息地执行大小任务,却从没想过眼前这个还没走出学校的女学生居然也是我的“敌人”,我分不清那三年的感情是真是假,我看不透周遭的世界。
因为我有幻想。
我以为赶走日本人,歌舞升平的太平时代就会回来。民族大盗面前,有国防部;跳梁小丑这里,有警察局;棘手的麻烦,有戴局长,也有中统。其实中国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外人搞砸的。国家多事之秋,衮衮诸公有几人不忘民族大义?大厦将倾之际,一党梁柱鸟兽四散,慌不择路的嘴脸正是当年面对日本人放弃南京的那拨罪人借尸还魂。国民党病入膏肓,垂死之际依然没有半点振作,它气数已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