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受人生永久的幻光
——徐志摩《雪花的快乐》赏析
【19】
吴投文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飏，飞飏，飞飏——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飏，飞飏，飞飏——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飏，飞飏，飞飏——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她柔波似的心胸！
（选自《志摩的诗》，新月书店1928年8月再版本）
徐志摩的诗往往写得洒脱，却有力地控制想象的信马由缰，这使他的诗大都有一个圆融的结构，既舒放自如，又不乏谨严的秩序。他是一个浪漫之人，却在写作上并不放纵个性。他信奉的写作原则是“理性节制情感”，大抵如此。此诗抒写雪花的快乐，溢出来的却是淡淡的伤感，诗中有一种冷寂的气息，这大概出之于诗人的心境。雪花翩翩而下，却认准自己的方向，这就是诗人的奇想。由这一奇想往下延展，才有后面雪花理想的归宿，“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闻到“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最后溶入心爱之人“柔波似的心胸”。徐志摩的一些诗有挥之不去的脂粉气，此诗却没有，反而见出诗人近乎奢华的语句里所包含的执着和坚定。诗人的有情丝毫不显得做作，纯乎是一派天真，也有诗人的任性，却是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诚实。爱情诗的写法固然纷繁多样，不拘一格，往往有极大胆的倾诉，但徐志摩却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冷静，始终把诗中的热度控制在火焰冷凝的状态，就像火焰的余烬摸上去是冰凉的，却又透着一股余温，因此，这是一首热烈的情诗，却在雪花的快乐后面隐藏着豪华散尽的冷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