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分量很重,不一会儿,张老头只觉头昏、眼花,肚子里刀绞般痛,才呻吟几声,便倒在了地上。蔡婆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挨近一瞧,那老儿已经是七孔流血,呜呼哀哉了。张驴儿听见叫声,奔进房来,却见老子倒在地上,蔡婆婆好好的,他蹦起多高,朝门外的窦娥喊:好你个窦娥,你敢药死我老子!我跟你没完!窦娥先是吓了一跳,想了想冷静地回答:我药死你老子!我哪来的毒药?刚才你差我去取盐醋,自己下毒想药死我婆婆。
没料想,毒死自己爹,真是天报应!你胡说!张驴儿像头踩住了尾巴的猫,又叫又跳,他是我老子,我干吗毒死他?说着跑去拉开大门,朝外喊:街坊邻舍,地保爷们,你们看,窦娥毒死了我爹!刚才吓得呆呆的蔡婆婆赶忙去掩上大门,求张驴儿别大声嚷嚷。
你怕啦?张驴儿朝窦娥一扬下巴,要我不喊也行,只要她认我作男人,我也认了你这个妈,做了一家人当然不喊。窦娥一扭头只当没听见。
张驴儿这就对着窦娥喊:窦娥,你毒死我爹,你是要官休还是私休?窦娥哼了声,瞧也不瞧他:什么叫官休,什么是私休?你要官休?张驴儿咬牙说,告你毒死公公,拖你上大堂,三推六问,十八般刑法,你娇滴滴的身子受不了,不怕你不招。私休嘛,停了停,张驴儿又涎下脸来,好说好说,你认了我这个丈夫,我就便宜了你。呸!窦娥不想听他那一套,我又没药死你爹,天下自有公道,怕什么?我跟你见官去!两个人吆吆喝喝,后面跟着蔡婆婆,一路上人越聚越多,一齐拥到太守府大堂前。
这太守桃杌,是个爱钱不讲法的家伙,听说有人打官司,立即升堂。低头一看,原告是个男的,被告是个女的。这件案子一定要敲原告一笔钱。
马马虎虎审问几句,桃杌立即对窦娥施上了酷刑。窦娥一连昏死去3 次,还是不肯服罪。桃杌看见小的不肯认罪,便说:这蔡婆婆跟窦娥是一伙的,打这老婆子!窦娥被打得奄奄一息,刚又醒来,听说又要打婆婆,心想,婆婆年纪这么大了,一打便死,这赃官今天认准要屈打成招,死两个不如死我一个,别再连累婆婆了。一咬牙,便屈招了药死公公的大罪。
桃杌太守心里有鬼,立即把窦娥打入死牢,第二天就开刀问斩。回过头来,叫张驴儿、蔡婆婆出钱取保,这才肯放他们出府。
第二天临近中午,山阳县大牢到法场的街上,站了好些人看热闹。那时正是6 月,天气出奇的闷热,在街头把守的士兵,不住地拉起衣襟擦汗。
忽然间,响起一阵咚咚的鼓声,接着敲起了大锣。牢门吱呀呀 打开,监斩官骑着马,在公差簇拥下走在前,后面刽子手捧着鬼头刀,押着身穿红色罪裙的窦娥走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一齐朝前拥,都想看看这位给山阳县带来新鲜话题的年轻女子。
窦娥被人群拥得跌跌撞撞,心里也像翻腾的波涛。她想不通: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可是,张驴儿行凶杀人,没受惩罚,我窦娥一个弱女子反而没原没由遭受这般冤屈。不是说,王法条条不循私情吗?这山阳县的官吏们怎么能这样不分皂白,草营人命呢?不是冥冥之中,天地鬼神在主持正义吗?可是,这天,这地,这鬼,这神,一个个瞎了眼,闭上嘴,哪里有什么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