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轨,也是一种很见效的自杀法。当年海子卧轨后,据说就有很多伤心绝望人士如法炮制。还据说,因为海子的名气,卧轨之法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一种自杀文化,广传世间。海子生前是中国政法大学的教师,杨元元生前在攻读法律,应当有所耳闻海子其人或因海子而起的卧轨文化。但杨元元也没有仿效海子。因为她害怕孤独。特别是床上夜里的那种枕孤衾冷。海子喜欢独孤,哪怕是卧在冰凉的铁轨上的孤独也是情有独钟。杨元元不然,她要跟自己的母亲同盖一被,她宿一窝。这种“非要不可”已经成了一个喜好或者癖好,本科四年如是,毕业后的七年如是。铁轨上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卧下来,那是杨元元绝对无法忍受的一种接近恐怖的孤独。一如学校将她母亲从她们的被窝里驱逐后徒剩下来的那种孤独。显然,杨元元不是不想过卧轨。她是恐惧卧轨那刻的一个人的孤单。如果母亲愿意作陪,杨元元或许就会卧轨去了。
如果杨元元不会游泳,近在咫尺的长江口风大浪险,她会第一时间选择跳海。那样便可立竿见影,迅速毕命于纵身一跳。然而,世上的海有两种,一种是上海街头的人海商海,一种是长江口外的汪洋大海。在杨元元看来,人海商海远比一洋汪汪的东海险恶。此海非彼海,善泳此海则未必善于彼海。这道理的简单,有如杨元元善读书而不善求职,好读书而不好就业。尽管她和她的姐弟母三口之家早已贫穷到接近生死边缘,早就迫切需要有人作出放弃读书的牺牲,以投身社会的个人劳动来挽救这个频临解体的家庭。都知道,这年头,读书是一种高消费。一个家庭只有消费,没有劳动生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杨元元家多年来一直家徒四壁,却同时有两人在攻读硕士和博士,一直靠贷款来维持这种“神话”状态。这种严重游离社会的家庭,其悲剧性迟早要滑向更深的层面。作为杨家的第一、第二生产力,杨元元和他的弟弟却是依然我行我素,仍以史无前例的万物唯有读书高的斗士姿态,毅然放弃了这个家庭迫切需要的劳动自救,而选择了给这个家庭继续雪里送霜却不是送炭的高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