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子路从来就不是孔子最欣赏的学生。就不用说“其心三月不违仁”(《雍也》)的颜回了(那简直是孔子眼中的熊猫),子路的地位比不上子贡,甚至还不如属于孔门后辈弟子的子游、子夏、子张等人。原因之一是子路在学习上的天分是不如颜回等人的,相对驽钝不少。颜回上课时从不显山露水,终日“不违”,“如愚”,然则“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大概属于课堂上专心听讲努力记笔记课下认真温习的好学生;像子贡、子夏这样的学生,则是思维敏捷活跃、创造力强、善于举一反三的才子,所以与孔子谈论《诗》时都博得了“告诸往而知来者”“起予者商也”这样的高度评价。反观子路,他倒是好问,但提问后听了老师的答复就心满意足了,缺乏发挥;偶尔多问两句却又显得越发的笨,最“经典”的就是《宪问》篇中的一段对话。“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子路听完觉得不够,但又不自己动脑筋,马上又问:
“如斯而已乎?”孔子又回答:“修己以安人。”子路一看牙膏挤得出来,继续发问:“如斯而已乎?”孔子只好接着回答:“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孔子曾经说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面对着这样一个“举一隅不以三隅反”的学生,孔子大概念及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孔门大弟子,才没有拂袖而去,心中恐怕想着:“小子何其愚也!”
子路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学习中。“中庸”是孔子哲学思想的主线,“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雍也》)。“过犹不及”是孔子对事物进行判断的基本方法论,他对郑声的批评,对先王之政的评价,对礼节的取舍,都秉承着这种理路。而子路是一个不惧的勇者,刚直、果敢,疾恶如仇,有时则失之鲁莽,“由也喭”(《先进》)。他对朋友襟怀坦荡,“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公冶长》);言而有信,“子路无宿诺”(《颜渊》)。子路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司马迁所说的“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难”的游侠精神。然而,英气勃勃的子路身上体现出来的好勇斗狠和偏激急躁,在追求“大仁”境界的孔子看来,是不足为训的,“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公冶长》)。孔子心中的真正贤者是自己与颜回那样的“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