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老师闻一多写信给他,称“梦家吾弟”,他索性回信“一多吾兄”。如此对师道尊严不屑一顾的率性,招来闻一多一顿臭骂。
其实,陈梦家是一位风度翩翩,“姿态十足”的美男子,“学问和口才都颇出众”,他“英俊、潇洒,蕴藉得像一个害羞的王子。他的英姿像他的诗一样美,他的风度像他的学问一样好”。
有一年,在清华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学科考试答辩会上,陈梦家与钱钟书先生不期而遇。他上前招呼道:“江南才子钱钟书”,而钱则脱口而出:“上虞诗人陈梦家。”
他在课堂上讲《论语》,诵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时,他便挥动双臂,长袍宽袖,飘飘欲仙。有一次,一位有学生问他:“孔门弟子72贤人,有几人结了婚?几人没结婚?”陈梦家信口作答:“冠者五六人,五六得30,故30个贤人结了婚;童子六七人,六七得42,42个没结婚,30加42,正好72贤人。”此番妙语连珠的师生答问,一时传为美谈。
解放后,陈梦家从美国归来。意气风发的他本欲为国家的建设建功立业,不成想迎接他的却是此起彼伏的政运动。先是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接着便是忠诚老实运动。在好友友巫宁坤眼里,刚刚四十出头的陈梦家已经多少有点衰朽的味道了:“陈先生不过四十多岁年纪,但又瘦又黑,经常皱着眉头,走起路来弓着背,仿佛背着什么无形的重载,看上去有点未老先衰了。”
有一天,从广播大喇叭里传来一个通知:要求全体师生参加集体工间操。陈梦家一听就火了:“这是《一九八四》来了,这么快!”奥威尔的讽刺小说《一九八四》中所描绘的极权社会,是专制与暴虐、窒息与恐怖的代名词。陈梦家以此来比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似乎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