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荀子以及之前的儒家,是如何看待先王之道的呢?荀子认为,“道不过三代,法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王制》)三代之道固然美好,然而“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非相》)已经不足为征,所以真正的不义之道就是礼义。礼义之理在于历史性,也即历史的绵延不绝、体现为人情物理中的终始相应。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适当进行损益,以尽人之材性、物之情理,就是历史性的体现。因此,荀子讲求礼义、性情相辅相成,不离性情以言礼义,尊重当世的后王,注重治国的实效。这种富于实际性的眼光,同时又给先王留出了地位,二者被融洽的塑造为一种古典的历史主义。荀子的做法,可谓在保守与开拓中寻得了一席稳固之地,很难用现在的左右来分判之。因为如果像传统儒家那样,把荀子列入左翼的话,那么当今的左右两翼(除了施派以外),都是在历史主义基础上开出的,理应都归入左翼。
那么如果以荀子的历史主义为视域,当今各派的统一基础可以概括为左翼,或现在很流行的左翼自由主义。
然而荀子并不为主流儒家所称道。反之,思孟——宋明的心性儒学才算名门正派。当然,这并非等于康德——牟宗三改造后的新儒家思潮,以及它在与自由主义结合上的成就。这一脉是否关联着另一种现实指向呢?传统儒家在当今政治领域的缺位,似乎很像孔子当年的“乘桴浮于海”,是否也可以归于一种向理想的回归和对现实的高冷、不合作呢?
那么不妨来看看孔子眼中的周公,究竟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理想。《论语八佾》里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无)也。”理想中的礼义制度,并不一定要法先王,也不一定要法后王,甚至可以一个王也不取法,那么取法于谁呢?也就是法自己,以君子为法,为自我立法。难怪儒家容易和康德结合,从心性论中开出自由意志的自我立法,现实层面上联系自由民主,等等。事实上,在甲午战争之前的中国,也的确没有什么民族国家的概念,每个人为了自己而活着,谁来统治、主权归谁又有何必要去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