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因“文革”受到法西斯分子重创致伤的我父亲就在103病房治疗。红线女把华山安顿在102房后,来和我父母打招呼,我们才知道华山患的是肝癌晚期。我听到母亲叫她做“红女”,她俩同是二十年代生人,同是四邑老乡。母亲让我叫红线女为“红姨”。我那时只要不出差,一下班就从仓边路报社骑车到东病区照看父亲,每次都几乎与红线女的蓝色旅行车同时到达院区,她也是刚下班就从文德路剧协赶来。当时省院的护士学校就设在东病区的院内,只要听到密急的高跟鞋响声,实习的、当班的以及专门来八卦的护士们就伸头出来看走廊,仰目风韵不减的“红姨”提着保暖壶风风火火地飘入102房拉上帘布。我在103房的门外就能听到红线女从走廊内的窗户里传出来的轻声细语,多是劝脾气不好的华山吃药喝汤。她一个母语系粤语的南方女子,学着北方人说“老头子开心点儿”、“老头子要多笑嘛”。
1985年的春天,我们接父亲回家待了一两个月,再回到东病区时,看到华山的病情加重了,成了重病户。我父亲被安排在104房,和华山的102房隔了一间宽的距离,103房住进了羊城晚报文艺编辑胡区区的父亲胡希明。我听不到102房的声音了。“红姨”依旧勤密照料华山,但已不见她有笑容。至此“红姨”再未与我们打过招呼。1985年,我看到的,红线女对病中的华山倾尽了妻子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