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家里条件就完全不一样了。原先照顾我们生活的工作人员都没有了,我们只能自己买煤、买菜,暖气和热水也都停了,开关就在一个锁着门的操作间里。我哥哥有一次砸开玻璃,把开关打开,一下子家里就暖和了,但工作人员只要一发现,就立马关上。这是一种很无聊的做法,无非就是让你生活上难受。那时候,只要出门,胡同里的孩子就会拿石头砸你、侮辱你、向你吐口水,这都是家常便饭。你会发现非常孤立,没有任何地方能寻求保护,只能忍着,除非你自杀。
到了1967年,我们搬家到了白塔寺附近华嘉胡同的一个小院子里。那时,组织上一个月发给20元生活费,所以也饿不死。后来我们知道,这个钱是从父母的工资里扣除的。秘书们住在正房,妈妈和我们这些孩子挤在西厢房的3间小房里。这时,也有一些人暗中帮助我们。我们不会生炉子,大师傅就把一个烧好的蜂窝煤端来。做饭的时候,发面发不好,不是碱大了,就是发酸了,他就帮我们弄好。这些底层工作人员,都是暗中帮助我们,不能被秘书们看见。秘书们负责看管我们,他们自己也在被审查,对我们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们也要靠这些来洗刷自己。
1968年初,妈妈也被关进了秦城监狱,后来兄弟姐妹纷纷离开,有工作的、有插队的。学校通知我去吉林插队,当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临走的那天晚上我还想,钥匙怎么办呢?其实,担心是多余的,早晨我出门时,我们家一个秘书从外面回来。我们俩打了一个照面,一句话都没说。从此以后几年,我们家在北京就没有立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