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跳出来之后,是继续走下去,还是适可而止,林昭也很可能有过犹豫。据张元勋说,那天回去之后林昭喝醉了,卧床两天,从此什么也不说,在善本书库里静静地读书。如果那样坚持下去,她也许还能逃过厄运。然而,她还是没有从此退缩,因而终于为自己积攒够了“罪行”,成为右派分子。被打成右派分子之后,她的处境并不是很惨,能够留在学校就是证明。到人民大学之后,生活也颇为平静,从被批准回家养病,就可以看到她生活的环境相当宽松。回苏州,在亲人身边,更无疑可以愈合伤口并开始自己平静的生活。一句话,如果她老老实实闭上嘴,接受改造,不多事,仍然可以平静地生活下去。但是,在大饥荒的年月,她又站出来了。当置身于大西北的张春元等与她联系创办刊物时,作为戴罪之身,她可以推托或拒绝,没有人会指责她。偌大一个中国,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面对几千万饿殍,男子汉们有几个站了出来?然而,林昭站出来了,她与张春元等合编《星火》,不仅发表诗歌,还与他们一样四处搜集各地党政负责人和民主党派负责人名字,企图把他们的文章寄给他们,使他们正视人民的苦难,遏止极左政策。结果众所周知,围绕《星火》的几十个人被作为“反革命集团”全部抓捕。
被捕之后,林昭仍然在抗争。她的一些抗争看上去毫无意义:1962年7月,致信北大校长,呼吁他效仿蔡元培,营救被迫害的学生。1964年12月,给《人民日报》写信,反映自己的案情并表达政治见解。1965年2月,再次给《人民日报》写血书,反映案情并表达政治见解。1965年3月23日,开始血书《告人类》。1965年6月1日,血书《判决后的申明》,“这是一个可耻的判决,但我骄傲地听取了它!这是敌人对于我个人战斗行为的一种估价,我为之由衷地感到战斗者的自豪!……我应该作得更多,以符合你们的估价!除此以外,这所谓的判决与我可谓毫无意义!我蔑视它!看着吧!历史法庭的正式判决很快即将昭告于后世!你们这些极权统治者和诈伪的奸佞--歹徒、恶赖、窃国盗和殃民贼将不仅是真正的被告更是公诉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