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懂这些的。过去很多年,尚能记起这般他嘴中的诸多琐事,想来孙老头泉下有知,也会心生欣慰吧!
自我读完小学、到镇上念初中之后,孙老头便淡出了我的视线——我离开了生活了许多年的窑水小镇。
他的消失就如同突然间去世的外祖父般。原以为我只是离开一阵子,这个世界不会改变什么。大概,没有突如其来的政策,世界的样貌确实不会变化多少。看天上的云彩,永远能够见它们慵懒的漂浮。但是,谁也无法阻挡住人的生老病死。
生在这个五彩缤纷、美轮美奂的世界上,曾经记住的镌刻在心头,而在失去美好的瞬间,才会惊慌失措,原来不够珍惜的永远是那些陪伴着我们童年一路走过来的人。他们也会生病,也会老去。直到知道他们逝去的时候,我们才醒悟到,他们是一直活在我们梦境中的天使。我们曾经做过的那些愚蠢而又美好的梦,其实他们都是参与者。
我经常想,越来越多的人成年后不再谈梦想和志向,是否与这些与你一起塑造过梦想的人姗姗离去有关。
碰上节日,偶尔回窑水小镇探望外祖母,还能见到阿黑。狗狗的生命大概也就十来年吧!它比以前胖了许多,肉也肥实了。只不过,它的皮毛失去了曾经的光亮,在昏黄的夕阳下黯然无光,如同一块遮羞的破布裹在身上。
看来孙老头还住他那个破烂帐篷里。
走出通往外祖母家的小土路,他就蹲火车铁轨旁的路牙石上。眸里深邃,清澈的如同有一个原生的宇宙,看不尽沧桑。
我上去打招呼,他大概是不太记得我了,注视了我很久才想起来。转眼间,他竟也是迈过六十的老人了。索性是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光,老人所走过的那些崎岖弯路都成了生存旅途上的小浪花。
他跟我说,他也差不多要去往那个世界了。他离开家乡三十多年,希望走的时候能在天上驻足一阵子,看看如今的长安,看看他的家乡。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如今长安肯定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不知道自己还认不认得路。说着说着,泪眼婆娑,傻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