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奶奶望着爷爷,目光空洞而苍茫。爷爷微低着头,避开奶奶的目光。
“那些年,你和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下放农村10年,打倒‘四人帮才回来。”
“你遭了不少罪。”
“大家都遭罪。”
“丁丁呢?”
“他和孙女去美国了。”
奶奶说我长得像我爸,问我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学习怎么样。爷爷一一代我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奶奶问:“你一直一个人?”
爷爷说:“是的。”
奶奶说:“我和黄胖子第三年便分开了,也一直一个人。”
“是吗?”
“看来你精神不错。”
“是吗?”
奶奶想我过去让她搂一下,我没动。爷爷叫我过去,我才过去。奶奶蹲在地上,搂住我,把头埋在我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像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奶奶找到爷爷后不久便病逝了。
奶奶一个人住在黄浦路一条挺深的巷子里,屋里阴皺n笔泄擅刮抖D棠桃蛭�“文革”中跳得高,后来被开除公职。奶奶没其他亲人,后事由爷爷料理。
抽屉里有一张奶奶的一寸登记照,爷爷拿去放大后搁在奶奶坟前。
已是落叶纷飞的十月,扁担山一片枯黄,秋阳淡淡,风儿瑟瑟。陵园里密密麻麻坟挨着坟,阴气逼人。爷爷望着相框里的奶奶,奶奶也望着爷爷,爷爷忍不住放声大哭。我第一次见爷爷哭,而且是这样大哭。人们拿眼朝爷爷望,见相框里奶奶的照片,知道老头子是哭老伴,不知是怎样一对同舟共济、相濡以沫的恩爱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