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定便有些恼火,想起自个儿的母亲和两个姐姐,觉得女人们都是莫名其妙的,谁也别想弄懂她们。但到了第四趟,李三定不提架车了,蒋寡妇却又忽然说道,三定你说,我是把你当一个孩子呢,还是把你当一个男人呢?当个孩子我架车理所应当,当个男人,你可就应该架车了。
这时车已经开始走了,李三定走在蒋寡妇左侧的前面,李三定看不见蒋寡妇,蒋寡妇却可以看得见李三定。
李三定便更加恼火道,随便。
蒋寡妇说,随便是什么意思?
……
蒋寡妇说,要拿你当个孩子,就不是一递一车的事了,也不是你一车我两车的事了,起码要你一车我三车地算工分了,你懂不懂?
李三定在前面还是说,随便随便。
蒋寡妇看着李三定,那乱蓬蓬的后脑勺,那瘦削的肩膀,那被大褂子兜住的看不出轮廓的屁股,那咧开嘴的啪嚓啪嚓响的军绿鞋……蒋寡妇皱了眉头说,除了随便,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
……
蒋寡妇说,你装车装不了,卸车卸不了,架车又架不了,还随便随便。
李三定忍无可忍地说,我还没架车,你怎么知道我架不了?
李三定没敢提装车、卸车,因为他实在装得不好,卸得也不好,蒋寡妇那一锨装上去,能是他那一锨的两倍,蒋寡妇卸起车来也利落极了,一举一放一簸,毫不拖泥带水,特别是那一簸,两只手端了车把,就像端了簸箕一样轻巧,车尾不管有多少土,也会被她簸得干干净净的了。她那么瘦个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但即便这样,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