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不以为然,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反击过去:"谁说我骚!男女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们保得了一世?"照样大大方方地同我在一起玩。
每当放学之后,嘉敏几乎天天都到姨妈家同我在一块做功课,两人总是有商有量的;有时候也会闹点矛盾,譬如做习题答案对不上,经常争得脸红耳赤,惹得我性起,便捉住她双手,在她那白嫩的小脸蛋上刮几下鼻子。
而她呢,骂着跳着,往我背脊上拚命捣拳头,不过,气过一阵,马上又会握手言和,互相眼对眼地傻笑起来。……在那几年的生活中,我和嘉敏的关系,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了。
不料,到了初中毕业,正好碰上一场文化大革命,我和嘉敏都毫无例外地卷入到狂热的革命浪潮中去,度过了一年多"头戴黄军帽、臂挂红袖章、手举语录本、成天喊口号"的红卫兵战斗生活,接着便是扛起行李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这时候,父毋亲恐怕年老的姨妈照顾不了我,把我户口迁回江苏老家的农村去插队落户,这就苦了嘉敏啦。记得临别的那个夜晚,她来送我,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语,各人心里都藏着一股恋恋不舍的惜别之情。
她紧紧地攥住我的双手,眼里满含泪花,说:"你走了,叫我一个人多没意思!要是你不走,咱俩永远在一起,那该多好!"我却只是粗心地笑笑:"别说傻话。革命青年四海为家,再过十年,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就这样,我同嘉敏互相分离天各一方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流,一别就是十年。今天,受父毋之命,我请假南下访亲来了。说句老实话,固然,我盼望见到曾经照料我童年生活的亲姨妈;但是,我更盼望见到少年时代的那些同窗学友;自然,我最盼望见到嘉敏――如今,她在干什么工作?生活得怎么样?
江南的深秋,天高气爽,车窗外不时地掠过那正在收割庄稼的金灿灿的田野。我从沉思中醒过来,再过一刻钟,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浙南小县城便到站了。一种亲切而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
"哎呀,几年不见,长得那么高啦!"
嘉敏的父母亲热地把我和老姨妈让进他们的屋门。我坐在客堂里,举目四顾,原来那栋低矮破漏的茅草小屋已经变成宽敞透气的砖瓦新房了;虽然,屋子里的摆设还象老样子,空荡荡的,没添什么家具,但比起从前那个环境来,适意多了。
姨妈告诉过我,嘉敏在去年国庆节结婚了,他的对象真不错,拿出一笔款子,帮岳丈家把茅草破房子拆掉,改建了新屋。我就想,嘉敏一家也确实过了多年苦日子,如今找了个女婿,境况好起来了。我暗暗为老同学感到高兴。
"哎呀呀,老同学,稀客,十年没见面啦!"刚刚坐了片刻,门外传来一串熟悉的非常响脆的喉音,随即,嘉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一双热乎乎的手便紧紧地把我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