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女性就是李九莲。她生前不过是因为说林彪像奸臣,怀疑“文化大革命”是否得当,因而于1969年入狱。后来在劳改农场又批评了华国锋,于1977年判了死刑。她活着时,就被将下腭和舌头用自竹签穿在一起,行刑后又被歹徒奸尸挖去双乳。筱敏写道:“我无意于把这位女性描述为一只无辜的羔羊……她是一名自觉的承担者,她对命运自觉作出合乎个人尊严的选择。……她的思想在今日的学者们眼中,远说不上成熟。然而今日的学者们思想的权利,以及拿前人的思想做学问的权利,是许多如她一样的被枪杀者争夺来的。……我们的幸存,是由于有人在我们的前头承担了不幸。”最后她说:“……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遗忘这个故事。然而1996年初,当我再次从一份杂志中读到李九莲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仅仅在很短的几年里,实在我们已遗忘得太多了。
”
筱敏在呼唤,戴煌在呼唤,还有胡平也在呼唤。这三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都写过李九莲。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三人都经历过与李九莲相似的厄运。所不同的仅仅是,他们三人还活着。然而,他们的责任是让人们不要遗忘。在不该遗忘时候忘记了,是放弃了这个时代的责任。
《女神之名》里面,有份量的当然不只这一篇。看了筱敏的《山峦》,又让我不平静了很多天。这是一篇对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的灵魂礼赞。文中有这样的抒写:“在目睹了男人们英勇的佩剑刺穿天幕,流泻出一线自由的颜色之后,她们就从庸常走向一种崇高的义务。……于是她们一夜之间成长为山峦。”……“即使泪水在眼眶里已经结冰,俄罗斯妇女的山峦之内。奔流的不依然是热血么?”从十二月党人又联想到旧俄国、前苏联为自由、民主永远保持的自尊、独立而高贵的知识分子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