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遗憾于某些媒体人的不专业。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对小姑娘的报道都缺了一个最该厘清的问题:在刘丁宁眼中,什么才是“纯粹的国学”?我希望小姑娘不是从《百家讲坛》去理解国学。
小姑娘应该读一读鲁迅当年为北大二十七周年校庆所写的一篇短文。在那篇文章中,鲁迅指出,北大的精神是常“新”的,新,就不可能纯粹。北大中文系从新文化运动时开始,就是反国学的大本营,那些真正的国学大师,林纾、严复、刘师培、姚永概们,早就被新文化运动的大潮冲走了,北大在民国的学术传统,就是以“新”著称,哪里有什么“纯粹的国学”?
民国时真正的国学重镇,一在中央大学,一在中山大学,另外则是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是这些以古为则,力矫时弊,不趋时、不媚新的学校,真正传承了国学的道统。
一九四九年后,大陆高校学苏联,以培养“又红又专”的听话出活的“人才”为职志,国学所需要的通人之才,无从谈起。各高校中文系,废弃古学,学苏联开设文学史课程,浪费无数青年的生命,哪里有一点传统之学的气象?而香港、台湾高校的中文系或者国文系,反而保存了民国时的教育传统。人家根本不开设嚼饭喂人的文学史课程,而仍像民国一样,把诗、词、文、曲各体文选及写作当作必修的基础课程——这才是纯粹的国学!
国学者,顾名思义,即吾国传统学问之谓也。曾文正公指出,中国学问,包括三途:义理、考据、辞章。自经学衰微,义理一途,几于中绝,辞章之学,只有港台传统未断,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有苏文擢、曾克耑、成惕轩、李渔叔等大师,当世则有饶宗颐、何乃文、龚鹏程等先生,反观大陆,除中山大学陈永正教授、华东师范大学刘永翔教授以外,哪里还有辞章大师?至于当代考据之学,因其受胡适影响,早成科学附庸,无当于世道人心,已成纯粹的现代学问,哪里还是“纯粹的国学”?弃本逐末,南辕北辙,这是我所不得不为刘丁宁所深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