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树上落下的杨花,母亲的样子突然变了,乌黑的发,明亮的眼,而我手上推着自行车,恍然站在初中校门口。她说给我带了白米饭拌猪油,还有腌菜,去路边坐着趁热吃吧,不用骑一个小时自行车回家啦。她眉眼弯弯,手上捧着饭盒,脚边的塑料袋里还有几个不规则的黑苹果,她热切的眼神就像全世界只有我。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同学已经起哄着大笑起来,他们在笑母亲和我。我像个人赃俱获的小偷,又羞又恼,紧接着我蹬上自行车,目视前方装作不认识眼前的她,骑着车远远逃开。
从那时起,母亲再没去过我就读的任何一所学校,可她爱我依旧。她的乌发慢慢添白,眼神慢慢浑浊,习惯了看不清周围的人事,我知道她无所谓,但她却怕没有我的世界。
走吧,待会儿被你同事看见不好,她悄悄说道,又抹了抹发丝,把鬓角的头发往耳后别。
妈,我不在乎。我吸着气轻轻地说,不敢太用力,我害怕喉咙里的干涩被她察觉,就像她极力掩饰她的不安一样。
但我心里慢慢升腾起一阵呐喊:妈,我不在乎你带来了什么,我在乎你被病痛折磨的身子是如何拿上这些东西,早早站在村边路口,等着一天只来一次的农村客运,挤过汹涌的人群和冰冷的城市来到我面前。我不在乎你身上的衣服是否平展,不在乎你蓬头垢面,不金贵你孙女……我,只在乎你。